首先聲明：這并不是一個癡人說夢的想法，也不是某個科幻電影的場景，而是天文學家們在認真研究的一個問題。這個問題的緣由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。

01 原初黑洞：宇宙“混沌初開”的產物

137 億年前，在宇宙大爆炸開始的時候，初始的密度漲落是不均勻的，尤其在一些小尺度上，有可能存在很致密很熱的區域，遠遠高于宇宙大尺度的平均值。這些高密度的區域可能會在宇宙的極早期（大爆炸后10的負24次方至10的負14次方秒）由于引力塌縮成黑洞，這種黑洞叫做原初黑洞（primordial black hole，見圖 1）。原初黑洞的質量范圍很廣，從10的負5次方克至10的38次方克（10 萬倍太陽質量）都有可能，取決于原初黑洞誕生的時間，誕生越早，質量越小。

對這種原初黑洞的研究，現在還停留在理論層面，我們在宇宙中還沒有真正探測到它們，但是現在有一些觀測證據暗示：原初黑洞可能存在，而且它們的存在能夠解決很多天文學家面臨的問題：

（1）暗物質：很多人認為宇宙中普遍存在的原初黑洞可能就是暗物質，至少貢獻了一部分暗物質；

（2）引力波探測到了大量的雙黑洞并合事件，其中一部分黑洞很難用恒星塌縮形成來解釋，它們可能是原初黑洞；

（3）在宇宙早期發現了超大質量黑洞，比如最近詹姆斯·韋布望遠鏡發現了一顆4000萬倍太陽質量的超大質量黑洞，年齡是大爆炸之后僅僅5 億年，這時第一代恒星誕生不久，即使塌縮成黑洞也沒有足夠的時間合并成為這樣的超大質量黑洞，有可能大質量原初黑洞才是種子，能夠在這么短時間內合并成為超大質量黑洞。

圖 1，從大爆炸至今的宇宙演化圖景。理論預言在大爆炸之初就會產生黑洞，這種黑洞叫做原初黑洞。（圖片作者修改自https://www.esa.int/ESA_Multimedia/Images/2021/12/Did_black_holes_form_immediately_after_the_Big_Bang）

02 霍金星：中心“寄生”著一個黑洞的恒星

在 20 世紀70 年代，霍金和他的同事凱爾對原初黑洞開展了很多研究。其中，霍金在研究原初黑洞的量子效應時，提出了黑洞會產生輻射，后來被稱為霍金輻射。質量小于 10的15次方克（大約相當于直徑1 公里的小行星）的原初黑洞，會因為霍金輻射而慢慢蒸發，不會“存活”到今天。霍金甚至還提出一個想法，如果宇宙中充滿了質量極小的黑洞，太陽這樣的恒星可能吸納了很多，最終在太陽中心合并成一個質量大約 10的17次方克的小黑洞，這是第一次提出在恒星的中心可能寄生著一個黑洞。為了紀念霍金的最初猜想，有人建議把這種天體叫做“霍金星”。

但是人們一想到黑洞，就覺得它是一個饕餮巨獸，宇宙萬物都會被它撕裂吞噬。如果在恒星的中心有一顆黑洞，就會覺得它會不會被黑洞虐得體無完膚，已經不像一顆正常恒星了。但是霍金星中心是一顆迷你黑洞，相比于太陽的質量（10的33次方克）可以忽略不計，并不會給恒星帶來災難性的后果；甚至在恒星漫長的一生中，都很難察覺到這個迷你黑洞的存在。

03 如果太陽是一顆霍金星

如果現在的太陽是一顆霍金星，它會有什么區別嗎？顯然內部結構會和正常恒星不一樣，最顯著的是會增加中心區域的對流，使得太陽內部存在一個更大的對流區，攪拌不同層的物質（可以想象煮沸騰的水），但是對于太陽的表面幾乎沒有什么影響。黑洞吸積產生的光遠遠小于太陽核聚變發出的光，我們根本觀測不到太陽亮度的變化。黑洞的存在還會使得太陽核聚變速率改變，但是變化也非常非常小。在我們現在的觀測水平上（包括日震和中微子觀測），還無法區分正常的太陽和一個包含迷你黑洞（質量小于10的26次方克，大約相當于月球）的太陽。

如果太陽誕生時就是一顆霍金星，它的演化會和正常恒星一樣嗎？天文學家可以利用數值模擬試圖回答這樣的問題。隨著黑洞吸積太陽的物質，黑洞也會逐漸增長，吸積產生的光度也會越來越高，當黑洞的質量增長到10的29次方克（大約相當于海王星） 時，黑洞吸積的光度超過核聚變的光度，這時太陽開始膨脹，整個太陽都會成為對流區。

此外，霍金星的核區也會膨脹，從而密度降低，甚至無法觸發聚核變，這時使得整個太陽的能量都是由黑洞吸積主導的，這個時候，太陽就離開了主序期，叫做后主序期（post-main sequence），此時的太陽比正常紅巨星溫度更低顏色更紅，太陽在隨后的幾億到幾十億年里面都在后主序期，慢慢被黑洞消耗。

我們都知道，太陽到了晚年會急劇膨脹，在幾億年的時間內變成一顆紅巨星，甚至會把地球吞沒。但是后主序期的霍金星膨脹很小，最多膨脹到現在太陽直徑的四、五倍，地球顯然不會被后主序期的霍金星吞沒，但還是會被烤焦，這時地球的溫度可能高達 250 攝氏度。

如果黑洞的初始質量是10的21次方克（大約相當于直徑100公里的小行星），那么太陽在100 多億年里和正常恒星演化完全一樣，只是在最后幾億年，黑洞質量超過10的29次方克時，進入后主序期，和正常紅巨星階段有明顯差別。但是如果黑洞的初始質量增大十倍（10的22次方克），在 70 億年的時候，太陽就進入后主序期。如果再增大 10 倍（10的23次方克），在 25 億年時，太陽就會進入后主序期。后主序期之后，霍金星怎么演化，我們還不清楚，需要天文學家進一步研究。

04 如何尋找霍金星

按照天文學家的估計，太陽捕獲一顆迷你原初黑洞的概率很低很低。如果迷你原初黑洞普遍存在，在銀河系的上千億顆恒星中，還是有很大可能存在霍金星，那么我們該如何發現它們？

圖2 遍布恒星的銀河系。（圖片來自 ESA）

雖然它們的外表和亮度看起來和普通恒星差不多，但是由于內部對流更劇烈，尤其是到了后主序期，整個恒星都是完全對流的，會把中心的氦帶到了表面，因此它表面的氦豐度要比普通恒星要高得多，但是太陽質量的霍金星溫度比較低，氦的譜線很弱，很難通過光譜測量得到氦豐度。

但是星震測量可以，還可以得到恒星內部結構和振蕩模式，由于完全對流，會使得霍金星的振蕩模式和普通恒星不一樣，因此星震研究是識別霍金星的重要手段。Gaia衛星已經觀測了銀河系中 10 億顆恒星，未來釋放的數據也可以用來研究星震，還有 Kepler和TESS衛星以及未來的 PLATO 和 Roman 衛星，都能夠提供星震研究的數據，也許它們的星震數據結果中有霍金星存在的證據，正等待天文學家搜尋，讓我們拭目以待！